第90章 第 90 章 走,鸢儿跟爹……
沈淮序庄重的嗓音带着令人胆寒的刻骨冷意,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钱家余孽钱无墨, 开采矿物组练军队, 意图染指大梁国土, 与帝国勾结图谋不轨, 欲毁大梁繁华和平, 朕深感悲痛。今刺宝剑一柄,尔当自裁以谢天下。
勾氏叛贼茍恒,以接皇恩, 受皇恩赐, 不思感谢,反生异心, 图谋不轨,欲乱朝纲。朕念勾家只此一人,赐尔白绫, 尔当自省其罪, 勿怨天尤人,即刻赴死,以免牵连旁人!”
“我不信!我都走到这一步了, 太子都在我手上,谁敢杀我!等我杀了太子,去寻皇帝, 再杀狗皇帝,将皇室杀个干净!”
茍恒咬牙切齿的朝太子抓去,却被沈淮序拦了下来。
他挡在商宫涅身前,“茍恒, 认罪伏首吧。”
“沈淮序你疯了不成!难不成真忘了你到底姓沈还是姓王!”茍恒气急,怒骂道。
沈淮序掀眸看了茍恒一眼,眼中没有半分温度,他又转头看向钱无墨,“父亲,收手吧,李氏全族已经伏诛,你们……无路可走了。”
“序儿!你要还当我是父亲,就莫说这些谎话来框我,李氏霸占弥国已久,根深蒂固怎可能伏诛!该不会你背叛了我?”
太子坐在高座之上看这这场闹剧,不禁笑出了声,“可笑至极,钱无墨,你到此时还妄想什么!”
“老夫呕心沥血几十年,我手下有两万精兵,整个皇城都在我控制之下,你说我妄想什么!”钱无墨的眼中透露出贪婪的光,直勾勾的打量太子身下象征地位的龙椅。
商宫涅起身向前走了两步,擡手止住了沈淮序的动作,一摆衣袖,道:“我大梁本弱小,外围边疆政乱纷纷,内里氏族把控朝政,权臣,盐库、矿铁,商路,全都牢牢掌握在你们手中,百姓流离失所,读书人还不如回家种地,皇权的话语权逐渐降低。若没有摄政王当初举旗讨伐,这大梁早都易主了。
孤两岁授命太子,肩负天下,改河道,修制度,一点一点尽收权利。孤要天下,尽归大梁。孤要百姓,安居乐业。孤要大梁,万物太平。”
“于后世千秋万代,我大梁的明月必明照每一户窗台。”
将众人镇住,商宫涅悲悯的看向一脸呆愣的钱无墨,“你真以为你占尽了先机?□□物资,屠戮百姓全村,贿赂当朝官员,真以为挖出块儿受命于天的石头,就能翻天了不成。”
钱无墨心中一紧,当初这块石头被埋在村落的水塘中,偶然被村民发现,为了事情不被暴露,确实屠了满村,但石头已碎,剩下的半块而也碎在了当初矿场的爆炸中,太子竟连这事都知道。
“孤想想尔等还干了些什么?弥国起义倒戈,强娶公主是为了拖住关绩,放出摄政王的消息,是为了拉长陵下水,南边有军队驻扎,这几年战事不平,包括城外的锦卫军,当中也有你们的人,孤说的没错吧。”
……
一桩桩一件件,叫商宫涅抖搂的干干净净,钱无墨脸色煞白,腿软脚抖的恨不得摔倒在地。
“殿下聪慧,可惜了。”茍恒往身旁啐了一口,随即一声高喝,持着一柄刀向商宫涅砍去。
身后众人像是受到了信号,纷纷冲了上来!
“殿下,小心!”
沈淮序大喝一声,想要上前救驾,自己身上还带着伤,却是慢了一步,只落了一瞬,刀光已然逼近。
商宫涅却定定立在原地,不闪不避。
意料中的刀光却没有落下,一声痛呼响起,商宫涅擡眸去看,一支箭矢穿过茍恒的手贯在身后木质的桌上,晃荡一声,刀落在地上被痛呼声遮盖。
钱无墨虽然没想着在此时要太子的命,可茍恒的这幅惨样,叫他心中升起恐惧,看似唾手可得的位置充满无尽的危险,太子难道真的预料到了今日的逼宫?
想到此,他腿脚一软,若不是被旁人扶了一把,就要跌倒在地。
他身边还有数十精兵,再等一会儿城门外的精兵就会攻城进来,若不是他沉不住气怕皇族带着玉玺逃了去,何故带这么点儿人只身冒险。
罢了,拼了,他手下这么多人还杀不死太子吗?太子聪慧过人,若是让他活着日后定有大难,今日必死!
突然,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,大理石地面被力道十足的脚步一步一叩,声音传过来许久。
众人纷纷朝声音来源望去,一道身影隐约可见。
身穿铠甲,头戴武璎,手拿长刀,身材魁梧,刀尖往地上一立,磕破了一块大理石地面。
“关绩!是关绩!”钱无墨脱口而出,他面目惊恐,钱家被抄家时的触目惊心全都映照在了他的眼中。当年就是关绩带头抄了钱家!
只见关绩大步行来,两腿一分,摆了个顶天立地的姿势,又偷偷向身后小声询问,“贤婿怎么样,本将军这个姿势威风凛凛,对面之人是不是已经被吓破了胆!”
他说完没等身后人回复,擡手在空中画了个圈,向前一推,身后紧随其上的重装甲兵就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铁甲兵黑漆漆的盔甲上面充满斑驳的痕迹,这基本证明外面战乱已平。
钱无墨有些慌乱,腿止不住的抖动。
“父亲,投降吧,叛乱已平,还可留个全尸。”沈淮序语气沉重,到了如今,依旧叫钱无墨父亲。
“沈淮序,我从小教你四书,教你识人,授你才思,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!早知如此,你还不如死在王家那场浩劫里。”钱无墨破口大骂。
“钱老,何须气愤有失风度,你当时不也只是贪图王家最后的地盘,矿区人脉。你真以为孤和父皇这么多年不知晓你的打算?”商宫涅嘴边带笑继续道:“你那藏在深山中的一家五十七口,已经伏诛,你现在上路,估计还能赶上。”
钱无墨眼眶充血,睁的极大,他痛苦的低吼出声,目光徘徊在太子和沈淮序之中。
“对了,孤十分好奇,钱老真是宝刀未老啊,如今应该六十有七了,如何还能有个不到七岁的稚儿?名唤小七?”商宫涅此话一出,斩断了钱无墨最后一丝希望,他从喉咙中‘呼哧呼哧’的喘着粗气,像一只垂死的猛兽。
“你真以为孤聪慧过人,掌揽大局?都是淮序告诉孤的,孤是淮序的姐夫,孤答应他平定判乱之后替王家平反。”
此话一出,钱无墨如老狼饕餮一般记恨的眼神落在了沈淮序身上。
他恨,恨自己没早早杀了这吃里扒外的畜生。
而沈淮序一听殿下这样说,脸色煞白。
读书人本轻薄,但他重义,礼教至上的他虽知养父在走上一条无法挽回的路,但他依旧没有背叛,一句话都未同太子说过,而太子确在他坦白一切之前就掌握了叛军动向。
太子故意这般说,都是为了让钱无墨的怒火东引到他身上,果真是上层人最喜欢看的笑话。
可他还不想死,他还没见到他刚出生的孩子,他还没同清韵解释清楚……
钱无墨暴起,弱小的身体中爆发出绝命的力量,他手中一只匕首闪着亮光,直冲沈淮序而来。
沈淮序没有躲,而是闭上了眼,只等刺痛传来,这一条命全当还了他,只是可惜……
疼痛迟迟未出现,但金属落地的清脆之声,将沈淮序远去的思绪拽了回来。
他愕然擡眼,身前血色翻涌,浸湿了他的衣袍。
商宫涅挡在沈淮序身前,没有低头看一眼插在胸前的匕首,只是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笑,冲着钱无墨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。
多谢。
大殿内,一切的喧嚣声都静了。
大家都停下动作,一脸呆滞的看向中央。
“殿下!”薛岫白这时顾不上隐藏,一个箭步将吓傻的钱无墨推开!
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将叛军缉拿,直到刀剑放在钱无墨的脖颈上,他都没反应过来,嘴里直念叨,“不,不,我不想刺杀太子…”
可商宫涅的身体同血液不断坠落,沾满了薛岫白满手。
“殿下,长陵来晚了,我带你去寻太医。”薛岫白浑身颤抖,要是他早些将这些叛军拿下,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。
“殿下!”沈淮序震惊不已,一向百言巧辩的嘴开开闭闭说不出一句话来,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会为他挡刀。
商宫涅面白嘴角噙笑对着薛岫白摇了摇头,“来不及了,孤今日必定命绝于此,长陵,日后要恣意的生活啊。”
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,可薛岫白听的很清楚,没人比他更知晓太子消逝的生命,血止不住的往外冒,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呢。
商宫涅目光从呆怔的说不出话的薛岫白身上移开,“沈淮序。”
“臣在。”沈淮序跪倒在地,膝行数步到了太子身边。
“你本罪身,孤要你保大梁千秋万代,百姓衣食无忧。”商宫涅吐出一口血来,但目光依旧看向沈淮序。
沈淮序瞳孔震动,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,数息后,他深深叩首,“臣领命。”
商宫涅张了张嘴,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,他默默地转过头,擡起手指着暗门方向,手尖无力的垂下,不再呼吸。
太子薨,所有人跪拜,啜泣声不止。
薛岫白的灵魂像是出了窍,对外在的感控丧失了一切感觉。
他转过头,看见商宫涅的身上已经被盖上了黄色的长布,像是突然反应过来,冲上前就要掀开。